有一年,中国美术馆举办明清绘画精品展,八大山人的《荷花翠鸟》印上宣传册封面,于是原作前人头攒动,有啧啧称奇的,有百思不得其解的,有嘀咕的,嘀咕者低声也罢了,偏偏高音:“没什么了不起呵,翠鸟画得一点不像,我也画得出。”
写意画的妙处大概就在这里,许多人觉得自己也能画的,但真上手,穷尽毕生,也未必得一山二水,遑论千山万水。
写意画的妙处就是它的难度:门外觉得不难,登堂顿难,入室简直难于上青天了。
前几天,我在杨明义先生家看他书法近作,心想他的字是“写意字”吧。看看不难,写写难度极大。尽管我没试过,却也能猜出八九。
这样的书法,写者要有诗情,作品要有画意。诗情固然不容易,最难的还是画意——是有画意的书法,并不是画;一不小心走过了,比如吴冠中先生晚年的书法,观念一流,具体到作品上却不高级,说是书法吧,总有地方不够;说是绘画吧,不够的地方更多,于是彼此尴尬。
吴冠中先生晚年的书法有惊险,缺乏惊喜。
而杨明义先生的书法在惊险之余尚有惊喜。
中国书画艺术说起来或许是沮丧的,它的基线是某种保守。姑妄言之为“适度的保守”吧,这样说其实给足遗老遗少或者乡曲乡愿面子。说起来更沮丧是我也在“适度的保守”里观赏杨明义先生书法的。
每个艺术家都有一两个隐秘师傅,我把杨明义先生的隐秘师傅找到了。他在《写字说》里说到颜真卿、柳公权什么的,不是,这些人名声过大,已经是公共师傅,或者说大师傅——公共食堂里的大师傅。杨明义先生的隐秘师傅是张正宇先生。杨明义先生的书法近作与张正宇先生晚年书法有接近之处,但不同之处似乎更为明显。张正宇先生还是“写字”,而杨明义先生是“写意字”。师傅找到了,我也放心了。“适度的保守”是考究传承关系的。接下来,看看杨明义先生在中国书画传统里拿到手的是什么。当然,对于传统,我是不懂的。说说我对杨明义先生书法用笔与章法的印象与直觉。
一言以蔽之,杨明义先生的书法用笔有竹简味。
一言以蔽之,杨明义先生的书法章法有“皖派”印风的风趣。
用笔与章法的出处都似乎被我找到,我就更放心了。于是命名为“写意字”,黄公望曰“画画不过意思”,我想写字也不过意思吧。
杨明义先生的书法已有惊险,已有惊喜。我还在等惊艳。
惊险如遇勇士,惊喜如遇儿童,惊艳如遇美人。而我是更喜欢美人的。我等着有一天再度观赏杨明义先生的书法,如在灯下邂逅美人,惊艳复惊梦。这个意思我喜欢。
我喜欢的意思实在是惊梦——大艺术肯定会惊梦的。《牡丹亭》里的杜丽娘,《烂柯山》里的崔氏,都要惊一惊。
壬辰仲冬,一场雪后,夜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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